“老陳，誰呀，不會是什麽小情人吧？”鄉鎮幹部之間講話相對來說比較隨便，況且兩人又是老同學，夏副鎮長見陳躍民掛了電話之後還兀自站在那裏一臉激動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地打趣道。

“去去，瞎說什麽。”陳躍民聞言這才回過神來，沒好氣地瞪眼道。

“那你這麽激動幹嘛，跟掉了魂似的。老實說吧，究竟是誰？”夏副鎮長越發好奇道。

“以前的一個學生，現在在吳州大學教書。”陳躍民回道。

“你是指張衛東？”夏副鎮長微微一怔道。

“就是他，怎麽你也聽說過他？”陳躍民驚訝道。

“吃個飯都能把董縣長給氣走的人，你說我能不知道嗎？鎮政府裏早就傳開了。”夏副鎮長不以為然地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你怎麽會知道他。”陳躍民聞言釋然道。

董縣長在蒲山鎮被氣走，對於蒲山鎮官場而言自然是一件大事，夏副鎮長身為鎮領導知道張衛東這個人就不足為奇了。

“我說老陳，我看這個張衛東就是個書呆子，楞頭青，沒事你跟他瞎扯在一起幹什麽？而且還這麽激動？”夏副鎮長面露不屑之色道。

“你既然聽說張衛東把董雲濤氣走的事情，你總也應該聽過勝男書記替他說話的事情吧？好好想想吧老同學，你覺得勝男書記會是沒眼光的人嗎？”陳躍民正色道。

其實陳躍民當時也是覺得張衛東書生氣太重，對劉勝男總替他說話很是不解，不過後來聽說張衛東和楚朝輝有關系後，一切就都釋然了。

“莫非這個張衛東還有什麽來頭不成？”夏副鎮長不信道。

“這個不好說，不過聽說他似乎跟楚書記有些關系。”陳躍民低聲道。

“什麽，楚書記！真的假的？”夏副鎮長聞言不禁猛吸一口冷氣。

這年頭，在吳州市官場上還有比楚書記更牛逼的人物嗎？

“我只是一個鎮高中校長，楚書記的事情我怎麽知道。”陳躍民道。

“那倒是。”夏副鎮長點點頭道。

也是，楚書記什麽人物，他跟誰關系好，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像他們這樣級別的人物又怎麽可能知道。

“要不，晚上再捎上我？人多熱鬧一些。”夏副鎮長停頓了一下又道，態度卻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不管張衛東和楚書記有些關系是真是假，夏副鎮長如今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個不合適。我和張衛東也是第一次吃飯，再說他這人的脾氣我還真不清楚，萬一弄巧成拙反倒不美，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陳躍民想了想說道。

夏副鎮長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不妥，再加上他還是不大相信張衛東會跟楚朝輝有關系，就算有，在他看來，一個大學老師，一個市委副書記，地位也相差太懸殊，估計在楚書記面前也說不上什麽話，這麽一想，夏副鎮長也就沒再堅持。

晚上六點，當張衛東到夢園酒店時，陳躍民已經在大廳門口等著他了。一見到他過來，馬上大步迎了上去，然後雙手熱情地握著張衛東的手道：“張博士，晚上好。”

“陳校長，晚上好。”張衛東也熱情地跟陳躍民握了握手。

“因為就我們兩人，所以我就沒訂包廂，你看這個位置可以嗎？”兩人打過招呼後，陳躍民領著張衛東走到一個臨窗，視野比較好的雅座，然後問道。

“陳校長客氣了，這個位置很不錯。”張衛東笑著拉開位置坐了下去。

陳躍民見張衛東同意，自然是滿臉笑容地跟著一起落座。

落座後，兩人點了四道菜還有一瓶紅酒。

因為張衛東晚上純粹是為了給家鄉物色教育局局長來的，所以點完酒菜，稍微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開始跟陳躍民談論教育的問題，頗有點組織部考察他的味道。

陳躍民怎麽說也是高中校長，年紀也比張衛東大不少，見張衛東老氣橫秋地跟自己談教育的問題，總感覺有些別扭怪異，但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談論著。

教育本就是陳躍民的本職工作，談著談著，陳躍民便進入了狀態，隱隱中還透出一絲懷才不遇的感慨。

其實這也難怪，張衛東在蒲山鎮高中讀高中時，陳躍民就已經是副校長了，張衛東畢業後，他當上了校長，不過這校長一當可就八年多沒動過，陳躍民心裏確實也是憋著口氣的。不過也沒辦法，陳躍民上頭沒關系，普通公務員到了他這個位置其實就是一道坎了，基本上如果沒有做出什麽特別出彩的成績，又或者像夏副鎮長說的運氣，這輩子只能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原地踏步了。

“陳校長你有沒有想過當縣教育局局長？”見說得差不多，張衛東幫陳躍民添了點紅酒，問道。

“想當然想，不過也就想想。”陳躍民端起酒杯跟張衛東碰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道。

當官不管是為了手中的權力，還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沒有一個是不想往上爬的。但官場就像一座金字塔，越往上位置越少，能爬上去的人也越少。

陳躍民自然也想當縣教育局局長，可是對於他而言，這個難度比起劉勝男直接當上正縣長還要大。

“陳校長實不相瞞，我這次約你吃飯就是為了這個教育局局長的位置。我可以推薦你當這個教育局局長，但我希望你能做個稱職的教育局局長，不要貪汙，不要搞應試教育……”張衛東表情嚴肅地說道。

看著張衛東嘴巴一張一合地提著要求，陳躍民感覺自己像在聽天書一樣。

縣教育局局長，那可是正科級幹部，管著整個縣近百所的學校，手中權力跟他這個鎮高中校長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又豈是張衛東說誰就是誰的？就算縣委書記也得召開縣委常委人事會議討論之後才能做出最後的決定。況且就算張衛東跟楚朝輝關系不錯，可他畢竟只是一位大學老師，難道楚朝輝還能聽他的不成？

盡管感覺像是在聽天書，陳躍民還是感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在加快，喉嚨也有點幹澀。

好一會兒等張衛東講完之後，陳躍民大口的喝了一口紅酒，然後聲音有些發顫地道：“張博士，難道你真能推薦我當局長嗎？”

張衛東看著陳躍民既是不敢相信又希望這是真的樣子，不禁哭笑不得道：“那是當然，要不然我找你談這些幹什麽？”

陳躍民想想也是，張衛東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要不是心裏有幾分把握，怎麽可能跟他講這些話呢？

這麽一想陳躍民心跳速度越發地加快，再度大口喝了一口紅酒，然後一臉嚴肅道：“張博士，我爸以前也是老師，是個好老師，雖然他現在已經過世了，但他的教誨我一直牢記在心，我之所以會選擇老師這個職業，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你放心，真要能當上教育局局長，我一定不會辜負，咳咳。”

陳躍民本來想說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可是看著張衛東那張比自己還要年輕二十來歲的臉龐，後面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張衛東倒不知道陳躍民的父親原來也是老師，聞言頓時感到親切了不少。因為他自己走上老師這條道路，也正是因為受父母親的影響。見陳躍民話講到一半，紅著臉在那裏幹咳，張衛東不禁笑著擺手打斷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推薦你當教育局局長。”

陳躍民見張衛東這樣說，心不禁一陣猛跳，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張博士你看這事有幾分的可能性？需不需要準備點……”

“別整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張衛東自然知道陳躍民後面想說什麽東西，聞言臉色微微一沈道。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張衛東把臉色沈下來，陳躍民莫名地感到一陣心驚肉跳，急忙道：“是，是，現在這個社會風氣這樣，我也是怕……”

張衛東也知道如今社會風氣確實如此，托人辦點事情，事情沒辦，禮卻要先送到。

見陳躍民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張衛東猶豫了下道：“算了，我現在就打個電話吧，免得你晚上睡不著覺。”

說著，張衛東拿出手機給楚朝輝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便被接了起來，裏面傳來楚朝輝恭敬的聲音：“師叔您好。”

“朝輝，關於教育局局長的人選，要不就推薦蒲山鎮高中的陳躍民校長吧，他的為人我信得過。”跟楚朝輝沒什麽好拐彎抹角的，聽到楚朝輝的聲音後，張衛東直接提起了陳躍民。

“既然是師叔選中的人，那肯定沒錯，我等會就跟文昌縣縣委書記打個招呼。”楚朝輝笑道。

“那也不能這麽說，人我是推薦了，不過後面表現如何卻是要你們監督，幹得好要提拔，幹不好該怎麽辦還是得怎麽辦。”張衛東正色道。

“是，師叔我明白。”楚朝輝聞言肅然道。他知道張衛東的性格，在這種事情倒沒必要非要繼續奉承著。

“那行，就這樣。”說完張衛東便掛了電話。

朝輝？當張衛東打電話時，陳躍民的精神自然是高度集中，不過但他聽到朝輝這兩個字時，楞是沒反應過來是誰，實在是他沒想過，像張衛東這樣一個年輕的大學老師會直呼市委副書記楚朝輝的名字，而且還連姓都給省掉了。直到張衛東掛了電話，陳躍民才渾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總算想起朝輝是誰了，不正是楚朝輝楚書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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